我們的任務是賦予語言形式，讓語言得以成為永恆，並維持這個狀態。我們時常忽略這個任務只有透過形式的手法才能達成。我們將字組成詞語和句子，請留心組成的方法，注意不要出錯，儘管如此，我們仍將遭遇形式的問題。以「buch」（書）這個字為例，我們想更仔細觀察語言和形式之間的相互關係。圖（1）中，我們先讀到「buch」，而後才注意到它的形狀，如果我們把同一行字母朝上排列（2），那麼形狀就有趣多了，因為直排較難閱讀。這行字母頭下腳上（3），創造出近乎純粹的形狀。這行字母的鏡像（4）對印刷人員來說十分眼熟，普羅大眾就無法閱讀了，因而只能看見它的形狀。不過，只要簡單更動字母的順序（5），即能增加閱讀難度並強調其形狀。最後一個例子（6）中，同樣的字以出乎意料的順序重新排列，形式的問題昭然若揭。我們看見直線與曲線一同形成沒有語言意義的圖像。
因此，可以理解我們為何覺得異國文字如此誘人。由於無法閱讀、理解，所以能單純將其視為藝術作品來觀賞。阿拉伯薩曼王朝（西元874-999年）的楔形文字（7）充滿力與美，堪與自由藝術最好的作品相提並論。可蘭經中如此記載阿拉之言：「真主至上，祂教導人們如何閱讀，使他們不再無知。」倘若我們能讀懂這些字，那麼，合理的結果是：我們對於文字形式的興趣也會因而削減。正如詩人卻斯特頓（Chesterton）初次在紐約百老匯見到無數霓虹燈時，不禁喟嘆：「對幸運不懂英文的人來說，這看起來一定像座魔幻花園！」
語言與排版是設計師與排版人員最關切的兩個要點。排版仰賴語言，而未經排版的語言可以單獨存在，缺少了語言的排版卻是不可能存在的。縱覽人類的各個時代，要判定排版或語言孰輕孰重，是個有趣的問題。如果排版――也就是形式――比語言重要，這就是形式主義的範疇了。這張來自16世紀蘇黎世某本印刷物的書名頁（8）藉由晦澀難懂的形式徹底忽略語言。此外，一份德紹包浩斯風格的招股說明書其中一頁（9），為了形塑構造，犧牲了可讀性。
平面設計的真正傑作，展現語言和形式之間全然的和諧。來自16世紀威尼斯的印刷樣張（10）和（11）儘管遵守高度形式化的原則，其語言仍可輕鬆閱讀。頁面插入曼帖那（Mantegna）的木版畫也並未抹滅語言。詹森（Jenson）、馬努提烏斯（Manutius）以及波多尼（Bodoni）晚年的作品特別難能可貴，都是兼顧語言、目的和形式的成果。
19世紀末、20世紀初是德國文學的興盛時期，但內文排版卻忽略了形式，而且對形式相關問題漠不關心。歌德的初版作品（12）設計毫無創意且薄弱，在在顯示追逐理想解決方案的過程中，易讀性原則並不是唯一需要注意的要素。有鑑於這樣世紀交替之際的設計亂象，針對形式的訓練重要性更是不可言喻（13）。
從社會和科技探討字體排印學的構成準則>>>《本質》